文/李光映

书法一方面不断以笔墨求彰来表达自己对世界的发现与认知(来路),另一方面作为生命个体又希望能有一个理念的场所来安置自己的内心与灵魂(去处)。这一来一往两个方面恰好形成了独特的审美繁复交响或者镜像,也让我们想到古人对书法艺术的感叹“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各种来路的声色显示了世界如此不同以及个体体验的差异。但是,问题恰恰是这种体验的差异性、日常经验以及书法在当下时代已经变得空前贫乏。是的,这是一个经验贫乏的时代,这种经验贫乏不仅指向了个体的日常经验,而且指涉书法的历史累积成的“修养已成,神气清健,无一点尘俗”。造型、质感、肌理、笔墨、架构以及媒介所形成的权势经验以及对日常经验、写过经验构成了双重遮蔽,甚至遮蔽程度是空前的。这可能是匹夫对定文老友书法作品的一孔之见吧!

时间的砧板敲打,岁月如刀。“一卧沧江惊岁晚”,杜甫如是说。面对日常的我、精神的我和往昔的我,对定文如果只是挽歌式的回忆不免会使得他的书法作品沾满愁绪,从而重新蹈入浪漫主义泪水涟涟、伤痕累累的老旧套子中。解决这个危险的一个途径,就是对他的作品应该具有预叙未来的能力,这是深层的自我审视与辩难。是的,定文书法让我应该具有重新认识他磨练的能力,以及从“日历上撕下的骨灰”的勇气。

书法是完成一场场的“精神事件”。由此,书法就是自我和对旁人的“唤醒”,这甚至构成隐喻意义上“国粹”的基点。但是,就定文这一时代的书法人更愿意充当一个观光客,充当闹哄哄的采风团的一员,欣欣然地参观各种书法流派特点,而已经有的书法功底的则迈进一个属于自己的领域。但他们并不是用笔记录,而是更乐于让心和脑来完成这一历程,而于此境遇下定文还能安心写书法且有所为者,则是具备了特殊感觉和领悟的人。定文书法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艺术的商业化在所难免,作品在商业的痕迹中力求有自己的个性,不管是篆书、草书、隶书、行书、还是卷式作品和轴式作品,都离不开内容和形式以及商业的需要,他都努力 无论从一个静观默想的书法还是恣意张狂的书法作品中寻找自我,如何在别的人已经趟过的河水里再次发现隐秘不宣的垫基石?更多的情况则是,你总会发现定文书法并非是在发现和创造一种事物或者情感、经验,而往往是在互文的意义上复述和语义循环——甚至有时书法的感觉变得像原地打转一样回味无穷。一幅书法作品的意义在哪里?一幅书法作品和另一幅书法作品有什么区别?由此,定文的持续性书法就会变得如此不可预期。可以说在定文提供的《作品集》流行的各种流派如每一片树叶的正面和反面都已经被定文反复掂量和抒写过了。那么,是事而非的特点还存在吗?作品如何能继续在惯性书法中还能在电光石火的瞬间予以新的发现甚至更进一步拓展?不可避免的是定文必须接受经验栅栏甚至特殊历史和现实语境的限囿,因为无论是对于社会需求还是个人化的艺术想象力而言,个体的意念都十分彰显的。

一个钟情于书法人总会怀有“纯美学”的冲动,但也不能拒绝“介入”现实的责任。定文夫妻和我是几十年的挚友,不知道他们夫妻是夫唱妻随还是妻唱夫随,从同学开始就志同道合,当时我在一个基层文化单位任职,定文妻子和我是同一单位,在工作中互相配合,风雨同舟,尽心尽力支持单位工作,为这段时光书写了人生不可忘却的记忆,难免对定文了解交接,他们夫妻的文化因子在那个年代有其独特的彰显,我离开后对事途的无助和欠疚直至今天,他们夫妻一个考上四川美院,一个进入广告界,为他们欣慰和骄傲,在理想和目标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正确之路,特别定文在郊区一个军工厂艰苦的历练,在他今天的书法作品中显示的不一样的气质,可能只有我能够深得其解吧!而后,学有所成,弃国家任教工作,到沿海闯荡,在专业上接受海风阵阵冲刷洗礼,在人生上结为夫妻生子成家,但不管生活的艰辛无情,他们对文化的执着不离不弃,回到内地,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如此深厚的交接命运和文化让我们有更多的相互关注,从情感上和艺术水准上接受定文的书法,我统筹编辑的一个厅级老同志的书请了他的作品,一个企业把他的书法作品印刷在企业画册上,原作装裱在董事长办公室大堂正中墙上,就是他要出版的集子中有品牌包装,有店堂斋名,建筑楹联,片头题字,也就是说定文的书法崭露头角得到社会人们的认可和喜爱,出版集子就自然而成了。

但是我在想“书和法”的层面二者的危险性几乎是均等的,而对于越来越流行的现实之书、物化之书、时感之书、商品之书以及公共题材之书作,我们看到的结果是大量的同质化的垃圾。定文的书法是必要通过甄别、判断、调节、校正、指明和见证来完成涵括了自己形成的生命经验、时间经验以及社会经验的“书法正义”,而具体到不同时期的不同环境的书法写作,“书法正义”因为“当代经验”的变动以及定文自我能动性而在不断调整与更新。

对定文的书法作品我无法说三道四,作为中国传统文化园地中的一枝奇葩,书法艺术源远流长,伴随着汉文字的产生、使用和不断发展,书法艺术以它独特的审美功能和人文情趣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中国人。尤其自汉以来,隶、楷、行、草等字体的相继出现和演变,对中国士人(读书人)的人格造就和品性浸染起到及其关键的作用。可以这样说,一部中国书法艺术发展史,即是一部中国传统士人的心灵史,或狂狷、或飘逸;或奔放、或拘谨;或粗粝、或精琢;或巧妙、或笨拙;或恣意汪洋、或涓涓细流;或山明水朗、或乱石铺开……每一种书体都体现着一个时代的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的特征,每一个书法家都用作品诠释了作为时代主体的精神气象,甚而每一点书法都沾染携带了彼时历史背景下的人文基因。概而言之,书法艺术在全面人格形成中具有积极而重要的意义,所以,就不难看出定文对传承民族文化奇葩的如此不亦乐乎的追求道理所在。

书法讲三谓:人有坐卧睡立,书有横平竖直,这是基础架构,此之一谓也;人有胖瘦高矮,书有方圆斜正,这是形貌,此又一谓也;人有美丑善恶,书有刚柔险绝,这是质性,此三谓也。仅次三谓,便可知晓书法艺术与人格(人之心理、性格、精神、气质之总和)是有一定的对应关系的。然如若从美学角度而言,无论尘卧睡立、胖瘦高矮、皆有美的价值取向,战国末期的楚怀王时女子以瘦若为美,盛唐玄宗时女子以丰腴为美,《红楼梦》中林黛玉以病态为美,时人以“骨感”为美,“造物有法,万形俱美”,此言在某种意义上讲实属不谬,书法艺术亦然,定文习书数十年余,关于书法艺术之美作集出版粗浅归纳,并将之与人格这一概念作了附会,兹求教于各位方家。

2018年9月戊戌年秋于安顺张官

作者:国家文化部中国文化传媒集团《文化月刊》贵州新闻中心主任、贵州大学出版社《情结——地缘历史脉络下的文化窥閭》(上、下、续集)作者、《且兰春秋》执行副主编、自由文化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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