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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孟頫是元代书画大家,夫人管道升在他身边生活多年,耳濡目染,加之天资聪敏,书画上也颇有造诣。
管道升的书法近似赵孟頫,笔下的墨竹、梅、兰等“无一笔无所本”,其中画得最好的是墨竹。在为大丞相不忽夫人画的一幅墨竹后面,管道升在题跋中说到自己的绘画是出于天性,并坦承她的墨竹是学习赵孟頫,看得多了,自然笔下有神。
管道升有天然的便利,书法与绘画都能得到赵孟頫的精心指点,这一点明眼人一望而知。后人认为,管道升的竹子风格稍稍胜过赵孟頫,画中的题诗通常也很有韵致。董其昌就曾经在管道升的一幅画上写下这样的评语:“子昂书中龙象,当时与之同世者皆沾余润,遂成名家,况画眉闺彦,宁不传受笔诀与之俱化耶?”
不过,女人书画历来被认为“婉弱不胜”,成不了气象,管道升能得到大师的指点和薰陶,自己又有足够的天分,但她到底无法摆脱性别本身的局限性。
钱塘名士吾衍行为怪诞,性情放旷,好讥讽,精于印章。吾衍对管道升的绘画也有些不以为然,他的表达方式很有意思。吾衍有一枚私印,上面刻的是“好嬉子”三个字,他在管夫人画的一幅竹石上题跋之后,用了这枚“好嬉子”印。印出之后,别人发现印迹颠倒了,都以为是吾衍一时的失误。只有赵孟頫读懂了吾衍的意思,说:“此非误也。这瞎子道妇人会作画,倒好嬉子。”
吾衍以为管道升的画只能拿来哄小孩子,这当然是好朋友之间的一种调侃,与其说吾衍看不上管夫人的画,毋宁说他不太喜欢女人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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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孟頫和管道升的书画,在当时大受推崇。有一次管道升入宫,皇后让她做画,管道升画了一幅梅花,皇后看了很喜欢。管道升在画上的题诗也很恰当:“雪后琼枝嫩,霜中玉蕊寒。前村留不得,移入月宫看”。
赵孟頫和管道升的长子赵雍,字仲穆,也擅长书画。虽然后人以为,赵雍并没有父亲一样的天分,“用笔太重,重则近俗,无复有乃翁秀色”。不过,一家人都是书画大家,实在罕见。所以元仁宗曾经让管道升书写千字文,命宫廷的玉工磨制玉轴,将她的书法精心装裱起来,送交秘书监收藏。此外又让赵孟頫以六种字体书写六卷,再加上赵雍的一卷书法,汇合一处。元仁宗的意思,是要“令后世知我朝有善书妇人,且一家皆能书,亦奇事也”。
后来,赵孟頫在管道升的墓志铭中记叙此事,把它当成赵家的一种荣耀。赵孟頫是一代名家,字画被皇帝赏识,不值得矜夸。在他看来,夫人身为女姓,能让自己的书画作品成为皇家收藏品,儿子的笔墨也属于上乘,很不简单,值得在爱妻的墓碑上书写一笔。
清代笔记《天咫偶闻》中提到一卷《墨竹》,其中有赵孟頫画的一枝竹子,后面还有管道升和儿子赵雍画的竹子。画后有明代万历年间书画家王樨登的题跋,比较一家三人的竹子,认为各有特色。
王樨登称赞管道升的竹子,“孤挺森峭”,“此媛笔乃有扛鼎力”。起码王樨登看到的管氏竹子,没有妇人绘画常有的婉软和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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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道升身为女性而书画俱佳,在任何时代都十分难得,所以在她死后,书画更受追捧。到了清代,管道升的许多画作被清宫收藏,其中经过乾隆皇帝题赏的就有《水墨杏花》《紫竹庵图》《兰竹》《竹溪揽胜图》《翠竹烟江》《枯木竹石》和《修竹幽兰图》等。上述这些绘画应该都是管道升的真迹,从名目上推断,主要以墨竹为主。
在一幅《竹溪揽胜图》后面,乾隆皇帝写道:“溪上扁舟竹里村,春深流水到柴门。洒然信可澄人意,题句谁能作绮言。”
乾隆皇帝的御诗很有画面感,一句“溪上扁舟竹里村,春深流水到柴门”帮助我们想像管道升绘画的内容。
赵孟頫的书画散满天下,相对地,管道升传世的作品数量较少,而且其中许多还是赝品。清代学者钱泳对赵孟頫和夫人管道升的绘画多有研究,他就认为管道升的传世墨竹中,真品极少。钱泳曾经在杭州的一位朋友那里见过管夫人的一幅真品,堪称杰作。画中内容当然还是竹子,后面有诗一首,其中有“吾妹忽来过,绿纱生薄寒”“写真一挥洒,翰墨犹未干。古意镇长在,高风渺难攀”等句。
题诗者是管道升的姐姐,名为管道杲,嫁给一个姚姓人家,当时居住在南浔。诗之外还有管道杲的题跋,交待妹妹画这幅竹子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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