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书史,我们可以清晰看到,在传统书法脉络中,始终存在着一股“反叛时风”的力量,如果对此不了解,就永远无法看到中国书法的全貌。
杨维桢作品
这股力量,在书法艺术形成之后的历朝历代都存在着。
汉碑有张迁、摩崖。魏晋更是纷繁多样,魏碑面目各异。唐有颜鲁公“变法”。宋代大写意,宋四家除了蔡襄,更是将此向前推进一大步。元代在复古的同时,另一脉也更走向极端,出现了杨维桢。
张迁碑局部
明代更进一步,出现倪元璐、金农为代表的“扬州八怪”、傅青主等,逐渐扬起崇碑风尚。至清代,二王之外的另一脉更得世人认可,甚至“尊碑贬帖”,你逢人不谈碑都不好意思。
到今天,在二王流行之外、碑学抢占主流之外,从古代无名氏民间书法吸取营养的书风也流行起来,还有西学东渐产生的形式主义等,各种书法元素登堂入室。
楼兰残纸是今人取法无名氏之“经典”
从这些书法史浩瀚书家中,我们今天以杨维桢为例,聊聊时风的反叛。之所以选杨维桢,因为就数他最不容易。
杨维桢,元代书法家、诗人,字廉夫,号铁崖道人,因善吹铁笛,又号铁笛道人。晚号老铁,但这个“老铁”却是浙江绍兴人,跟今天的东北老铁没半点关系。
邓文原作品
要知道,在元朝,真正领导书坛、掌握书坛话语霸权的,是赵孟頫、鲜于枢、邓文原、康里巎巎等,他们倡导“复古”理念,为时人共举。
而杨维桢,在当时只能算一股野逸风流,不入时人法眼。但在后来,却成为人们眼中的大牛,而且越往后,越显得牛逼。
左:赵孟頫 右:杨维桢
杨维桢看不惯那些“书奴”,他偏要反叛时风。他的书法追求气势雄强,注重表达个体的情性与心声。
明代书法家吴宽评其书:“大将班师,三军奏凯,破斧缺斨,例载而归。廉夫书或似之。”
徐有贞亦称:“铁崖狂怪不经,而步履自高。”
关于杨维桢及整个元代书法概括,可参阅书艺咀华往期原创文章《不是每个时代的书法,都会被历史记住……》。
杨维桢67岁时,那年元宵节,虽然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但喝起酒来仍不让青壮,写起字来仍雄浑壮阔。下面,我们来看看杨维桢这件行草书《元夕与妇饮》的全貌:
此帖多用章草技法,结体和章法上随意自然,节奏上纵横跌宕,体现出闲适自然游戏的心情,并非刻意为之。用笔力透纸背,老辣之甚,放大看更有感觉:
元夕与妇饮。问夜夜何其,睠兹灯火夕。月出屋东头,照见琴与册。老妇纪节序,清夜罗酒席。(书艺君注:看来杨老铁娶了贤惠老婆,大半夜还给张罗一桌好酒好菜)
右蛮舞袅袅,左琼歌昔昔。(书艺君注:可见元夜饮酒作乐的不仅有老妇,还有歌姬舞姬相伴,好热闹,也符合杨老铁放浪形骸、好色好酒的旧文人形象)妇起劝我酒,寿我岁千百。仰唾天上蜍,誓作酒中魄。劝君饮此酒,呼月为酒
客。(书艺君注:这一句颇有太白“举杯邀明月”之风,只是李太白的“对影成三人”颇为寂寞,而杨老铁不仅有老妇相伴,还有歌舞相伴)妇言自可听,为之浮大白。老妇曰,人言天孙思妃,不如月娥守孤。不知羿妇相弃以犇,曷若织女相望以久久也。录呈子刚节判
宗唐秋官一笑,竹林先生见此,烦缮写一本到秋官牙,仍要光和见教。老铁桢再拜。
那些看惯了二王体系的人,再看杨老铁的字,可能不忍卒读,甚至骂一句:老铁,有毛病!扎心了!
但这就是杨维桢,一个学识渊博,明明可以把字写得漂漂亮亮的人,偏偏要走上反叛时风的道路。这就是艺术家的性格。
从今天的眼光看,杨维桢的字“现代感”很强,其自然随意而又匠心独到的空间布局,应该能够给今天那些运用现代美学理念宣扬书法空间构成的书法群体以信心和鼓励。
但有一点非常关键,杨维桢笔法极其老辣,乍看随意,实则笔笔有法,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觉得其字丑,但仍受后世敬仰的重要因素。
中国书法生生不息、千变万化、精彩纷呈,魅力就在这里。
,倪元璐和扬州八怪有什么关系?扬州八怪不是清朝康熙年间的八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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