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点不可忽视的是,塾师俞桂轩不仅精于国学,还工于书法,擅楷、隶诸体.所以教课之余,书艺的传授切磋也成了师生共同的兴趣。从马寅初所题写的一些书法墨迹来看.他也最擅楷书和隶书,这点应该说与其先生不无关系。马寅初的书法,隶书得汉简帛书之趣,用笔圆劲,质朴古雅;楷书则取径于唐,得颜筋柳骨之真谛。而且他的楷书,鼓侧相倚,或许还带有苏东坡的“扁”.所以写来更显棱角分明.方正刚直了。这正如他的性格,正直耿介,宁折不屈。由于受先生俞桂轩的影响,马寅初自小就非常仰慕岳飞、文天祥等一些爱国忠良的浩然正气,他尤欣赏明代将领于谦的品性,并将于谦的《石灰吟》诗作为自己的座右铭:“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也是他的人生准则,常书此诗句自砺或是和朋友共勉。 对自己的启蒙业师,马寅初始终不忘。故乡泉岗村至今还有俞桂轩之墓,墓前所立一块墓碑即一九一八年由马寅初先生亲笔题写:“俞公桂轩先生暨丁氏孺人墓”,落款为“门人马寅初拜题”,规矩恭楷,写得一笔不苟。如今此墓被列为当地的文物保护点。 除了楷隶之外,马寅初偶尔也作草书,但难得一见。我们今天惟一见到的一幅草书作品,是抗战时期出狱后的他,书赠于昔日同窗彭用仪的一幅横披。说来还有一段故事:抗战时,马老因积极投身民族救亡运动而入狱,在他囚禁期间,家人生活遇上了困难。有人奉教育部长朱家弊之命曾送上两千大洋,意欲让马先生“嘴软’。但此举却遭到马夫人的婉拒:“谢谢。先生临走时嘱咐过我们要清白做人.我不能接收任何施舍。”不久恰逢马老昔日大学的好友彭用仪来访,见马家窘况,他正好经营着煤矿生意,于是就差人给马家送上两吨焦煤。为了怕马夫人不肯接受,他还专门于马家邻近处租了间房堆放,然后将钥匙交给马家女婿徐汤萃,让他家随用随取。马寅初获知此事后,非常感动,出狱后亲自登门致谢,除了送上自己的新著外,还应嘱写下一幅明代文学家杨慎的《临江仙》词上阅:“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此幅草书笔力道劲,如老松虬枝,浑厚苍莽。兰是“秀才人情”,但寓意深刻,尽在不言之中。
马寅初先生是性情中人,他演讲起来挥动胳膊,激情四溢。据曾经听他讲课的学生回忆,马寅初讲课也是很少翻课本,读讲义的,而讲得激动时,往往走下讲台.手舞足蹈,言词密集。一些坐在前排的学生开玩笑说:“听马先生上课,要撑雨伞的。’马先生就是这样的性格。他曾在一次讲演上说:“言人之所言,那很容易。言人之欲言,就不太容易;言人之不能言,就更难.我就要言人之不能言。’也正是这样的性格,给他的人生带来几次大起大落的记忆。 说到马寅初先生.谁也不会绕过他的关于“新人口论”的讲演。一九五七年七月,《新人口论》发表以后,在全国引起了强烈的反响。随后,一个批判“马寅初反动思想”的运动也在全国范围内开展起来,至一九五八年后,批判运动不断升级,最盛时.全闲重要报刊如《人民日报》、《红旗》杂志、《解放军报》等,几乎都连篇累犊地发表批判文章,《光明日报》甚至开辟了批判专栏:北大校园内.更是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如潮水般地一浪盖过一浪。然此时,为科学、为真理而战的马寅初却毫不屈服.他在一九六0年第一期的《新建设》上发表了《重申我的请求》,其中写道:“这个挑战是很合理的,我当敬谨拜受。我虽年近八十.明知寡不敌众.自当单身匹马.出来应战.直至战死为止,决不向专以力压服、不以理说服的那种批判者们投降。.“因为我对我的理论有相当的把握,不能不坚持,学术的尊严不能不维护,只能拒绝检讨。’来源书法屋,书法屋中国书法学习网。 这需要何等的勇气?作为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马寅初先生铁骨铮铮。以自己的人格与生命捍卫了学术的尊严。但马寅初先生又是幸运的,一八八二年出生的他活了整整一百年,“浪花淘尽英雄’,一九七九年,这位“拒绝检讨’的学者,在其有生之年,终于等到了历史向他“检讨”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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