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志娇/文


摘 要:张伯驹学书先从书圣王羲之入手,潜心学习《十七帖》和宋代所拓的《大观帖·太清楼帖》,后辗转收藏到蔡襄的《自书诗帖》。张伯驹通过对《自书诗帖》的潜心研习,眼观手摹,找到了书法学习必须“师古”而“化之”的要诀。晚年时,张伯驹书风转变,形成极具个性的书法风格。书法线条飘逸,用笔婉转,被称为“鸟羽体”。赏析、研究张伯驹的书法艺术,对于全面深入地研究张伯驹,形塑张伯驹传统文化士人形象有所助益,更对于当下如何学习和创新书法艺术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张伯驹;书法艺术;《自书诗帖》;《十七帖》

张伯驹一生钟情于传统文化,被誉为文化界传奇式的人物,在诗词、书画、收藏、戏曲等多个方面均有很深的艺术造诣。在书法上,张伯驹不仅善临古帖、崇尚古韵,而且精于创造、心法融通,独创“鸟羽体”而被艺术界广为赞诵。目前,学术界对张伯驹的研究还主要集中生平与交游、收藏与鉴赏以及诗词评论与赏析等方面,对其书法的相关研究成果较少,且多关注张伯驹书法与生平心态的关系。与这一研究现状相反的是,张伯驹的书法艺术既有传统书法技艺的传承又有其自身人生、性情、观念及态度的表达,可谓是曲径通幽、独具一格,为我国书法艺术的发展树立了一个典范。因此,全面、系统、深入地研究张伯驹的书法艺术,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图1 张伯驹临摹《十七帖》(私人藏)

一、张伯驹书法学习的启始

张伯驹学习书法的经历与绝大多数书法爱好者一样,都是从经典古帖的临摹开始的。对于张伯驹来说,《十七贴》和《大观帖·太清楼帖》对其书法的学习产生了较大的影响。米芾曾在《论草书帖》中说:“草书若不入晋人格,聊徒成下品。”[1]216自唐宋以来,《十七帖》作为学习草书的范本一直备受推崇。《十七帖》是东晋王羲之的草书代表作,由一组书信汇集成帖,其风格中和典雅,透露着中正平和的气象。张伯驹在看到此帖后,一下子就被它深深地吸引了,自此追摹王氏经典,潜心习练草书。如图1所示,即为张伯驹临摹《十七帖》中的《虞安吉帖》与《成都帖》所作。对于王羲之草书书法的评价,当以李肆真更为恰切。“唐朝李肆真在《书品后》中全面而精赅地评价了王羲之及其书法:‘右军正体……若草、行杂体,如清风出袖,明月入怀,瑾瑜烂而五色,黼绣摛其七采,故使离朱丧明,子期失听,可谓草之圣也。’”[2]207

图1释文:虞安吉者,昔与共事,常念之,今为殿中将军,前过,云与足下中表,不以年老,甚欲与足下为下寮,意其资可得小郡,足下可思致之耶?所念,故远及。往在都见诸葛显,曾具问蜀中事,云成都城池门屋楼观,皆是秦时司马错所修,为尔不,信示为。

《大观帖·太清楼帖》因为刻于宋徽宗大观年间,兹称作《大观帖》,又因为它与《秘阁续帖》《贞观十七帖》等同刻在内府的太清楼下,故共称《太清楼帖》或者《大观太清楼帖》。张伯驹所临摹《大观帖》卷八中的《太清楼帖》,从中可以看出,其学字力求追随魏晋笔意,如图2所示。

图2 张伯驹临摹《大观帖·太清楼帖》(私人藏)

图2释文:不审定何日当北,遇信复白,迟承後问,伏想清和,士人皆佳。适桓公十月末书,为慰,云所在荒甚,可忧,殷生数问北事势,復云何,想安西以至,能敷面不?或云顿历阳,尔耶。无缘同,为叹,迟知问,运民不可得而要当得,甚虑叛散,顿为此,足劳人意。八日羲之顿首,多日不知君问,得一昨书,知君安善,为慰,僕比小差,而疲劇。昨若耶观望,乃苦舆上隐痛,前后未有此也。然一日一昔,劳復不極,以此为慰耳,力不。乡里人乐著县户今送其名,可为领多,君顷就转佳不,仆自秋便不佳,今故不善差,顷还,少敢脯又。

张伯驹临摹的图1、图2两幅扇面作品,从整体上来看,无论从笔画形态、结体取势,还是篇章布局,都凸显出王羲之的神韵,展现出了古朴高雅的独特气质。从单字的细节分析,张伯驹在临摹的过程当中也融入自己的书写风格,这也正反映其“师古而不泥古”的可贵之处。

张伯驹的书法学习“师古”而不“泥古”,忠于气韵而不苛求形似。现收藏于无锡市博物馆的这幅作品,系张伯驹1933年所作(图3),字里行间都彰显出一股浓浓的王氏草书的气息。

从作品的整体效果来看,张伯驹在用墨上十分考察,整篇文稿浓淡相宜、轻重相较,呈现出较好的视觉效果。同时,作品的章法布局上疏密有度、端庄肃穆、虚实相生,为作品平添了不少魅力。除此之外,布白也是该作品的一大特色。作品中的布白纵有行、横无列,这种形式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有着无穷的意趣。从艺术效果上来看,它紧凑而不紊乱,舒展而不松散。自明以降,在大幅巨制作品中,书法家们往往喜欢万马奔腾的气魄和峻茂丰密的布白,布白在作品布局谋篇中的重要作用也得到公认,这种书法创作技巧也对后世产生了诸多积极的影响。从作品的微观细节上来看,这幅作品字与字之间相互独立,行书与草书夹杂的特点亦为突出。同时,字中笔画古朴有力,线条以圆笔为主,中锋行笔,少有露锋,无论笔法还是结体无不受到王羲之的影响,彰显出高古典雅的气息。例如,作品中的“不”字,两点之间具有藕断丝连之感,其形态结体处理得非常巧妙,用笔同样圆润、浑厚。作品中的“少”和王羲之的“少”相比较,不但在笔画形态上相似,而且在字形结构上,也有相近之处。

图3释文:桃花燕子,记白门韵事,付于歌啸。无限江山,都属蛾眉,遗恨故国多少。秦淮不尽东流水,一片月、旧时曾照。借彩笔,千载传神,疑是珮環重到。 千世儿家写出,问谁憐薄命,别有怀抱。围命红窗,侧帽填词,想见太原年少。东风独作群芳主,化十万、金铃围绕。甚福分,占尽风流,妒杀画眉京兆。

张伯驹在书法学习上,除临摹王羲之法帖之外,还十分注重楷书古帖的学习。张伯驹生长于书香世家,家族本就重视对传统文化的学习,再加上张伯驹又酷爱书画艺术,40岁后,他开始学习楷书。三国时期魏国钟繇的《宣示表》就是经典的小楷法帖之一,为张伯驹所喜爱。钟繇的《宣示表》显示出成熟的楷书体态,点画遒劲古朴,字形多宽博扁方,是书法初学者的经典临摹范本之一。不过较遗憾的是,从目前所见的张伯驹楷书作品中并未发现钟繇小楷的印迹,但其笔画端庄、结体舒朗、干净洒脱,从中能够品味到较为明显的章草韵味。从上述剖析可见,张伯驹书法学习的基本态度是力倡遵循传统碑帖的,对经典法帖的临摹既是书法学习的敲门砖,也是习练书法的基本功。

图3 张伯驹书法1933年(无锡市博物馆藏)

二、张伯驹书风的嬗变

(一)蔡襄《自书诗帖》的影响

蔡襄学书先是追随欧阳询虞世南笔意,后又崇尚王羲之,他集众家之长,最终形成自己的书写风格,得到了历代书法家们的推崇和喜爱。苏轼对蔡襄的书法风格就给予了相当高的评价,他说:“独蔡君谟书,天资既高,积学深至,心手相应,变态无穷,遂为本朝第一。”[3]66

张伯驹在得到蔡襄《自书诗帖》后,甚是喜爱,每日心摹手追,临帖不辍。他在题《宋蔡忠惠君谟自书诗册》中说道:“观此册始知忠惠为师右军而化之,余乃师古而不化者也。遂日摩挲玩味,盖取其貌必先取其神,不求其似而便有似处;取其貌不取其神,求其似而终不能似。余近日书法稍有进益,乃得力于忠惠此册。”[4]25张伯驹的这段话从自己的切身感悟出发,清晰准确地向我们阐明了“师古”的正确做法和心得体会。具体来说,至少包括了三个方面:一是张伯驹在得到《自书诗帖》后爱不释手,将此帖视为临摹的范本;二是此帖给予张伯驹以书法启迪,他由此帖悟出学书需重神似的道理;三是此帖是他书法风格的转折点,在得到并学习此帖后,最终形成自己的书法风貌。图4与图5这两幅作品与前期比较,其风格已发生了变化,而《自书诗帖》是实现风格嬗变的催化剂。

图4 张伯驹书法(1948年卞孝萱藏)


图4释文:劲节松筠咏栢舟,柳丸欧荻可同俦,卞家清监绍基裘。 令子凤毛能济美,从来名士在扬州,北堂萱草可忘忧。 调寄浣溪沙,上兴字误可字。(款识:卞太夫人雅好书画,清卞永誉精鉴别,著有式古堂书画汇考行世。永誉有女善花卉能书,见国朝画征录故云。戊子暮春中州张伯驹)

图5释文:门前春水长鱼虾,帆影夕阳斜,故家堂构遗基在,尚百年,乔木栖鸦。寂寞诗书事业,沉沦渔钓生涯。 只今地变并人遐,旧梦溯兼遐。名园天下关兴废,算只余,海浪淘沙,不见当时绿野,也成明日黄花。(调寄风入松 敏庵词家同,庄属题,辛卯暮春 张伯驹)

图4写于1948年,图5写于1951年,前者张伯驹写与卞太夫人的,后者是张伯驹为红学家周汝昌《咸水沽旧园》所题词一阕。从这两幅作品来看,张伯驹这一时期的笔法抑扬顿挫,章法秀丽舒朗。“董其昌在认为‘无垂不缩,无往不收’是笔法核心,并给予极高的评价,其实质是‘回锋收笔’”[5]2-3,横画和竖画构成了汉字的主笔,它们垂直交叉构成了汉字造型的稳定。这幅作品做到了横平、竖直,横画多回锋收笔,达到动静结合、奇正相生的效果。张伯驹在端庄温婉的基础上,加入自己较随意性的书写,有自然、亲切之感。

图5 张伯驹书法(1951年恭王府藏)

(二)“鸟羽体”书风的形成

晚年张伯驹从他对书法的感悟中进行创作,最终独辟蹊径,形成被刘海粟雅称为“鸟羽体”的书写方式,这是张伯驹晚年书法的主要风格特征。

张伯驹“鸟羽体”书法风格的形成,首先受到其收藏的书法碑帖真迹的熏染。张伯驹收藏的书法真迹,件件可谓国宝。据统计,张伯驹捐献给故宫博物院的书法作品有9件,捐献给吉林省的书法作品、拓片等共6件。在收藏与鉴赏这些书法碑帖的过程中,通过眼观手摹,张伯驹的书写方式潜移默化地受到熏陶,将众家特点融入自己的书写当中。

唐代书法家、书法理论家孙过庭在《书谱》中论及钟张、二王书法之时,以“奔雷坠石”“鸿飞兽骇”“鸾舞蛇惊”“绝岸颓峰”等惊骇之词来形容其书法风格的奇特。而张伯驹的书法特点借助于“鸟羽体”这三个字就能直观呈现出来,顾名思义,就是说他的书法像小鸟的羽毛似的,轻盈灵动,这与孙过庭对钟张、二王书法风格的评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张伯驹在书法风格上的创新和收获,也恰恰印证了张伯驹临摹蔡襄书法时的感悟和体会,即“取其貌必先取其神,不求其似而便有似处”的真谛了。

其次,张伯驹习练书法也十分注重对经典碑帖的临摹。魏晋是一个艺术氛围浓厚的时期,张伯驹崇尚魏晋风度,是他在审美领域,对魏晋碑帖发自内心的喜爱,这种审美倾向也在影响着他的书法风格。张伯驹在与张牧石的通信中特别强调,学习书法“主要须加强基本功,唐宋书家皆以兰亭及晋书为主,碑派则书汉魏六朝,不多看多学多临而创作,就是胡涂乱抹,必是非驴非马”。由此可见,张伯驹对不经过临摹历代碑帖而创作的作品是持批判态度的,并认为临摹碑帖才是学习书法的基本功,这一点是特别需要注意的。

图6 张伯驹至王世襄信函(私人藏)

三、张伯驹书法艺术的赏析

(一)张伯驹行书赏析

就像音乐需要对声音进行统一布调一样,书法的结体也需要对线条进行统一的调配。“至若数画并施,其形各异;众点齐列,为体互乖。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违而不犯,和而不同。”[6]130这是孙过庭在《书谱》中就书法的结体所倡导的观点,主要阐明了书法美的基本规律,就是要做到“违” “和”的统一。

张伯驹一生写过不少书信,图6是他在1963年春写给王世襄的信函。从这封信函的书写方式来看,字与字之间多呈独立形态,有利于字迹的辨识。整体观之,风格清新流畅、清雅脱俗而又充满趣味。章法布局上活泼俏皮、率真洒脱,字里行间散发着文人的书卷气,这也正是张伯驹天真率性的个性与追求“神似”的书法临摹的有机统一,同时也极大地丰富了张伯驹书法的表现张力。

图7是张伯驹1954年春写的《潇湘夜雨》词一阕,宋曹《书法约言》指出:书法“但忌实掌,掌实则不能转动自由,务求笔力从腕中来。笔头令刚劲,手腕令轻便,点画波掠腾跃顿挫,无往不宜”[7]565。作品中的笔画简短有力,字中方笔和圆笔交替使用,在转折处方笔用的较多,如作品中的“砚”“此”“真”“死”“世”“落”“年”“文”等字,在这些字的转折处都有笔锋切顿的痕迹。同时,通篇笔画细长婉约,提按之间,充满意趣。作者通过干脆利落的笔画,呈现出文人独有的既受传统艺术规约又自带清心淡雅的气质。该作品为张伯驹所做诗词,内容清丽闲雅、俊俏沉郁,优美的词句与独具风格的笔墨线条相得益彰,为书法作品增添几分魅力和意境。从这幅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出张伯驹在行书书写上的功底,可以说胸藏锦秀、技法娴熟,达到内容与形式的高度融合。

图6释文:世襄兄:来函拜悉,琴事已经评审委员会决定,今日又特提出增为一千正数。然兄仍不免吃亏。只当代馆感谢而已。脂砚已交吉林省博物馆(属馆有),展览时由馆中派人与楝亭夜话图一并送去。纪念会在何时开,上品何时送去为宜,祈一向苗子兄示知为荷,即请春安。弟张伯驹顿首,三.二十二。

图7释文:丝藕萦心,砚水滴泪,脂红写尽酸辛,可怜儿女此天真,生死误,多情种子,身世似,亡国词人。江南梦,楝花落处,已是残春。 千年哀史,曲终不见,弦断尤闻,有庾郎才笔,独为传神。辞绝妙,还猜幼妇,文捭阖,更起新军。看坛坫,声华籍甚,鹰隼出风尘。(庾郎一作扫眉以敏庵所居近枇杷门巷故也;潇湘夜雨题;敏庵兄著红楼梦新证,甲午二月 丛碧)

图7张伯驹书法(1954年周汝昌藏)

(二)张伯驹“鸟羽体”的赏析

图8 张伯驹至周笃文信函(周笃文藏)

图8释文:笃文词家:一、十八日统一同志未到,记彼问我瓦当满意否,我答不满意,乃对其裱工满意,对李大千瓦不算满意。因一生不研究此种古物,希统一勿误会。二、此次友人所赐,以词为最重。再则以彭君送一盆绍兴兰花,采泉送两头水仙为重。三、今日收印枕流大夫赠诗,十八日未约彼餐,应如何办?或为彼画一幅梅竹,或约彼在我家小饮,君相陪,请代考虑示知。四、接汝昌仪,问老尚名及将作书,老尚对彼说要去相访,当系拉买卖,我甚难回信,只好告知,老尚过去曾当外县警察局长,否则如生事故,实为不好。即颂 刻祺!碧拜,廿日。

《翰墨留青:张伯驹致周笃文书函谈艺录》出版之时,周笃文先生含着泪说:“再读伯老给我的信函,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老人对我是那么的真诚与信任,感觉好亲切哦。”图8也是张伯驹写给弟子周笃文的一封书信,因为双方是具有深情厚谊的师徒关系,是作为老师的张伯驹写给弟子周笃文的,因此,呈现在我们面前的这封信,就显得更加率直、流畅。从内容和笔法上看,这封信是一种自然状态的流露,书写的随意性也更强一些,往往简省不必要的雕饰,信笔而为。正如苏轼在《石苍舒醉墨堂》一诗中说:“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8]54在这封信中,张伯驹也没有刻意安排布局,整体风格自由洒脱、率真烂漫。看张伯驹的鸟羽体作品,刚柔相济是其笔法上呈现出来的最大特点。在这封书信中,张伯驹的书写以线条的形式展现出来,字字独立,飘逸婉转,通过笔画的轻重、提按变化,将书法艺术的韵律美表现出来。

图9张伯驹对联(私人藏)

图9释文:莺啼燕语皆朋友,石铄金坚到子孙。

如果说信函的书写透露出张伯驹鸟羽体书法自由、洒脱、率性的“神”和“韵”,那么对联的书写就显得正式多了,既要在笔法上体现出神韵,又要遵循书法作品的规范式样。刘熙载在《艺概·书概》中指出:“秦碑力劲,汉碑气厚,一代之书,无有不肖乎一代之人与文者。”[7]706张伯驹在书法之外,精通诗词,并有著作留世,成为其形塑自己书写风格的底蕴和支撑。图9是张伯驹用鸟羽体书写的一副对联,字迹清秀、婉约流畅、灵动飘逸。张伯驹在写这副对联时,正值中日签署友好条约之时,此联内容正是对两国一衣带水友好往来的美好愿望,希望中日之间结成如石砾金坚般牢固的关系。这副对联既展现出张伯驹深厚的文化修养,有一种“书卷气”,同时也表达了他淡泊名利的士人情怀。刘海粟曾这样评价他的书法:“运毫如春蚕吐丝,笔笔中锋,夺人视线,温婉持重,飘逸酣畅,兼而有之,无浮躁藻饰之气。目前书坛,无人继之。”[9]203

四、张伯驹书法的启示

书法艺术是建立在汉字形体之上,通过调整笔墨,安排点画以及谋篇布局等技巧,来表现人的内在品格与精神寄托。同时,书家的内在学养与精神风貌又反作用于其书法创作中。总而言之,张伯驹的书写风格,独树一帜,开辟了一种全新的书法样式,对当下书法的创作和学习有一定的借鉴和启示意义。

(一)学书要有深厚的文学修养

张伯驹是一位多才多艺的文人,他兼善诗词与书法。可以说,如果张伯驹没有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就不可能形成“师古”而“化之”的习书思想,更不可能取得书法上的突破和创新。张伯驹自幼好学、聪慧过人,很小的时候就会作诗并获得文学大儒王新桢的盛赞:“英年挺出,直欲突过前人。若《从军行》《天上谣》等作,激昂慷慨,魄力沈雄,有倚天拔地之慨。虽老于诗者,未必能办。”[10]174

(二)学书须注重法书真迹的临摹

张伯驹从30岁开始涉足书画收藏 ,他先后收藏过众多法书真迹,对他学书大有裨益。张伯驹书法学习和创新的一大重要前提就是临摹经典碑帖,在众多法书之中,尤以王羲之《十七贴》和蔡襄《自书诗帖》为甚,尤其是后者。刘海粟说:“伯驹四十岁前学王右军《十七帖》,四十岁后习钟太傅楷书,变化无多,情韵稍欠,虽有功力,个性不突出。引起他彻底大变的原因是受到蔡襄自书诗册的启发,从平易中看出浑厚的妙处。”[9]193张伯驹自己也在《宋蔡忠惠君谟自书诗册》上题中感叹,如果说自己书法上稍有进益的话,就得益于此册的临摹。

(三)学书应在继承传统基础上进行创新

张伯驹是一位遵循传统的书者,也是王字的拥趸者。张伯驹学书经历无疑是对传统的一次继承与创新。学习书法的惯常标准是寻找经典、追摹经典,从经典中获取营养,进而创造经典。张伯驹也不例外,他在青年时期潜心学习王羲之和钟繇,其风格是严谨规整的,之后专心钻研蔡襄,风格面貌发生改变,形成自己率直自然、潇洒飘逸的“鸟羽体”。

综而言之,张伯驹自幼接受良好的文化教育,深厚的文学修养令其书法充溢着文人的书卷气,而对法书真迹的收藏更是让他在耳濡目染中受到熏陶,汲取更多的书学营养。深受传统文化熏陶的张伯驹在书法的学习和历练上,追求经典碑帖的临摹,十分注重基本功的打磨。从王羲之《十七帖》《大观帖·太清楼帖》入手,继而学习钟繇《宣示表》,在收藏蔡襄《自书诗帖》后爱不释手,眼观手摹、笔耕不辍。在诸多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张伯驹在晚年时终成其独特的“鸟羽体”书法风貌。

参考文献:

[1]南兆旭.中国历代书法[M].北京:京华出版社,2005.

[2]刘涛.中国书法史:魏晋南北朝卷[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9.

[3]曹宝麟.中国书法史:宋辽金卷[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9.

[4]张伯驹.烟云过眼[M].北京:中华书局,2014.

[5]苏刚.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解析与图文互证[M].北京:中国书店,2018.

[6]华东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室.历代书法论文选续编[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14.

[7]华东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室.历代书法论文选[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12.

[8]李福顺.苏轼与书画文献集[M].北京:北京荣宝斋出版社,2008.

[9]刘海粟.齐鲁谈艺录[M].济南:山东美术出版社,1985.

[10]王开文.王新桢诗文集[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3.

(原载于《周口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第3期)

声明:本站文章、图片、内容仅供个人学习使用